我在想要不要写陈宝莲的这个事情上纠结很久。她的身份,脱星自然算不得光彩,脱星就算了,还死得很凄凉,也没几个人因为生或死记住了她。
时针拨回到1991,19岁的陈宝莲,有着一等一的古典美,见神杀神,见佛杀佛。
天生的乌发雪肤,再赶上容光焕发的年龄,不傅脂粉亦如朝霞映雪。
她在电影《灯cao和尚》里套着飘逸的浅红色外衫,衬着里面雪白的底子,当真分不清哪里是肌肤,哪里是衣服,整个人亮丽的像在朝露里洗过。这时从外一眼看到的尚是她清浅的内心。
对公认的古典美人来说,肤白胜雪,面若桃花是标配。现在的刘亦菲,早一点的王祖贤,皮相都美不胜收。
眉如翠羽,肤赛寒雪,除了基础硬件,她古典美浓厚的特点还集中在“态”上。
她的姿态实在太好。周正而不呆,从容而不钝。她懂抬眼、微笑、抬手、走路,都要慢慢来,要有流动感,一圈一圈波纹散开,一个动作就讲完了一个故事。
如果只是慢,难免流于迟钝,她还有不端正的风情,身体正的时候,脸天真的歪着,脸正的时候,身体轻轻地倚靠过来。风情,归根至底,是平静湖面下积蓄的蠢蠢欲动。
我实在想不出,175cm的身高、宽肩、大骨架,似乎并不具备先天优势的她,怎么会才19岁,就已在姿态上打磨的如此之好。这种态,在她19岁的春天蓬勃而起,在29岁的夏天消失殆尽。
宝莲的眼睛也很美。
她的眼睛有流畅的形状,向下的内眼角,细细的双眼皮,眼尾上挑,瞳仁大而明亮,卧蚕丰厚,是典型的桃花眼。她知道自己眼睛的优势,喜欢各种浅色美瞳,光线一打在脸上,就显得双眼波光粼粼,美不胜收。
喜欢她半眯着眼睛的样子,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讲,又忍住了。
我一向以为,女人如果没有一头浓密繁盛的头发,就是肾气不足,算不上美人。
宝莲的头发也好,长发如瀑,极具存在感,漫不经心的卷着,再散着,将脸衬的极小。
这当然不是真的没有打理,而是,她已经有婉转流连的眼波,笔直高耸的鼻子,丰满柔和的嘴,头发如果太过精致,反流于小气了。
有着蓬松乱发的陈宝莲,是一头毛茸茸的小兽。黄任中若爱她,爱的应该也是这份初升的生命力吧。
网络上说,李小冉、陈紫函和陈宝莲有相似之处,颧骨略过,面部中凹,鼻子下方略有苦相。长得太魅,又有苦相,可能福薄。当然,在已知人家的命运后再评头论足,多少显得没有意思了。
陈紫函的脸比之更尖,狐狸气质较重,很难有观众缘。
李小冉的鼻子较大,鼻梁有结,颧骨又高,个性会比较强势孤傲,难以妥协。
而早期的陈宝莲面部有肉,线条流畅,下巴饱满,传说中屁股下巴(即美人沟)会给人带来强大的艺术创造力。
陈宝莲的脸上,有一种难以忘怀的冲击力,人们不懂,只说,这个女孩,真是艳。
她的颧骨高,自带“土”气,有原始肉欲感,下半部分配的也好,略微外翻的唇,强势力量感的下巴,配上伊人175,Dcup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葫芦身形,陈宝莲具有明星们梦寐以求的特性——不容忽视的存在感。
她出道的早,尚未长开,像未成年的地母,完全成熟的身体上是懵懂而不谙世事的脸。这种反差使她的美信息量巨大,男人无法预判该拥抱还是牵手上床,只好怅然若失。
她年龄大一点后,成熟气质愈显,完全失去少女气,(参见同类型的莫妮卡贝鲁奇和巩俐),又迎来新一批受众。我私心更爱她未成年时的戏剧性。
她的颓势来得很快,所以现在的人看到她80%的照片,都不知道,当年香港第一艳星的称号是怎么来的。
陈宝莲后期可能整过容,面部走向一下就尖锐了,失去少女感。不了解她的,觉得《国产凌凌漆》里的她惊为天人,其实这个时间相当憔悴了。颧骨高耸的人,无肉包裹是大忌,显老,失福。据说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,宝莲已经神志不清。
21岁时,她拍了一部百合片,叫《剑奴》(Slave of the Sword)。这部电影构图极美,浓烈又苍凉。
宝莲在里面演一个堕入魔窟,又极力复仇的少女。她很适合演这样被命运捉弄的角色,费尽心机,下场惨淡。她天然又带着股鬼森森的幽怨气,即便笑,眼里也是忧郁。无论什么时间什么状况,她的气质都是被动、无奈。19岁时的甜蜜,饱满,天真,在逐步抽离。
正面看,颌骨较19岁变宽。颧骨也外扩的更厉害,导致眼睛过短,眼距过近,面部从天真变得滞重。减肥吧,脸上骨头凹凸,会增加老态;不减吧,又显得面部肥大,上镜吃瘪。所以我严格怀疑其开始过分减重+整容。
除了外在原因,内在的弦也开始应声弹起。
4岁时父母离异,被贫穷和愚昧包裹。因天赐美貌,又被亲母推向了[哔~~]的镜头下。从19岁到26岁,拍过的片子大多不堪入目。
宝莲极端恋父,被巨富黄任中包养,叫他爸爸。包着包着,宝莲爱上了这个大她33岁的男人,一心想过一夫一妻的日子。事与愿违,男人无意接受这份沉重的爱,她开始吸毒抽烟酗酒。
我看过她访谈,宝莲曾说:小时候,心脏不好,经常去医院做治疗,要把管子从鼻子cha ru再直到心脏,应该是很痛的,记得那时候八岁,但我还是不流一滴泪,护士们都说,这女孩真是坚强。”
她说的时候,云淡风轻,笑容满面。这哪里是坚强,不过是知道,没有人可以依靠罢了。
她是缺失过爱的,所以沉默寡言,疲于应付。在艳光四射时,不懂哪些人真心,哪些人假意。被黄任中实为包养,名为干女儿的岁月中,这个男人鼓励她读书,拍文艺片,她莫名觉得,这个男人是爱我的。
她太早就受尽伤害,对爱渴望至极。她把那个男人当做崖侧劲cao,要攀岩而上。可不侥幸,他于她不过是镜花水月,水中浮萍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求而不得,堕入深渊。
陈宝莲29岁时从大楼一跃而下,艳容化作一抔白骨。她的遗书最后写到:“妈咪请替我打电话给少爷(陈宝莲对黄任中的昵称),告诉他:‘宝莲去了,要好好保重身体!宝莲临死仍一直爱他。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。”
黄任中患病濒死的时候,也很孤单,身边没有一个风光时的女人愿意来看他,这个时候,不知会不会想起真心待他的宝莲。
我相信生命的底色一说,有的人的生命,底色是亮的,路途较为平顺,而宝莲的底色已然黯淡,无论日后如何努力,如何好运,最早的际遇就像一根刺,卡在喉咙,隐隐作痛,处理的不好,总有一遭会再度肿大起来。
如要好起来,只能靠自己咬牙去想,想清楚,想明白,养智慧。把寄托放在他人身上,只会拖垮别人,绝望自己。没人愿意为一个破碎的瓶子买单,即便美。
轻薄桃花杳然去,水流无限似侬愁,终走人间一趟,也许是神女历劫,做了一场大梦。
最近看弘一,仁潮禅师说:人生实在是梦中之梦,等证到罗汉果,才恍然大悟,知道已往乃是一场梦。明心见性,证得法身大士,想到从前作罗汉时也是在作梦。六道众生把假的当作真的,无始以来从未悟过,假如不是世尊把宇宙人生真相告诉我们,我们怎会晓得。
偶有所感,想到宝莲也曾皈依,可惜落到自己身上,她仍不够清醒,没有走出来。
可无论她最后如何堕落失态,杀人放火,吸毒跳楼,一看到这个名字,我就想起来儿时放光盘时不小心放错的那张碟。她纵有天大不是,也是记忆里那道明月光。
还记得19岁的宝莲在《灯cao和尚》出场时,像仙女一样清纯优美,眼含一汪秋水,脚下一片红尘。她的一生正如剧中的名字绮梦,当真如一场绮丽至极的梦。
我一直喜欢美人,喜欢的久了,就开始写。
钟楚红是少女挚爱,不一定美的惊心动魄,但天官赐福,顺势而为。可能偶尔痴想天下女子都能走出这样一条顺路。
梦露是心口朱砂,摇摇曳曳丰乳肥臀,以前觉得太情色,不好,现在才意识到聚光灯下的光彩照人是表,千疮百孔的人生才是里子。
而陈宝莲呢?她是一场悲凉梦境中的美人,我在要不要写她这件事情上纠结很久。
终于我在旁观者的角度,又将这场梦走了一遭。半夜搜到一张宝莲98年的专辑,跑调得很彻底,忍不住笑了,又想到这就是笔下之人的声音,忽然觉得有点儿亲近。